去年9月，我和隊友們懷著興奮又忐忑的心情來到重慶市巫溪縣白鹿小學，開始了為期一年的支教生活。于是，在那個還透著暑氣的秋天，我成為了一群一年級小可愛的數學老師。
一開始我自信滿滿，認為自己可以勝任這份工作。可是，沒過兩天我便發現，這群小可愛們也會變成可怕的“小惡魔”——上課嘰嘰喳喳，坐得東倒西歪，互相告狀，認真聽講的小朋友寥寥無幾。面對這樣的狀況，剛從大學中新鮮出爐的我和搭檔的班主任都感到不妙，卻又束手無策，便去向學校里經驗豐富的教師們請教。“你們兩個年輕妹兒太溫柔了，這些小把戲怎么會怕你們？放惡皂點！這開始要是沒抓好，以后就遭啦！”“小把戲嘛，就要‘打一把，摸一把’，寬嚴相濟。”

我想，看來當老師不能太溫柔了。于是我試著變得“兇”一些，這似乎也并沒有想象中的難，因為“小惡魔們”讓人生氣簡直輕而易舉。我試著懲罰幾個調皮的孩子，嚴厲地批評了他們，并且在批評后還是緩下語氣跟他們講道理。

一次，班上有個小男孩沒做作業，課堂上也沒認真聽講，一問三不知，我在放學后便將他留在教室監督他把作業補起來。小男孩趴在桌上掰著自己的手指數數，10以內的加減法，他卻怎么也算不出來。我看得一陣生氣：“你這樣數怎么數得清？剛剛這幾個手指數過啦！”這時，小男孩的爺爺進了教室，我向他說了下情況，老人大聲說：“留得好！讓老師好好整下你！回家從來不做作業！貪耍得很！”小男孩抬頭看了一眼，立馬又低下頭去數手指去了。突然，我發現班上另一個小男孩跟在老人身后，便問：“小成，你怎么還沒回家？”那個孩子說：“我在等爺爺和我弟弟。”我這才知道，原來他和這個小男孩是堂兄弟。簡直看不出來，因為哥哥總是穿得干凈又講究，課堂上反應也很快，有點愛接嘴，看得出自信心比較足；但弟弟卻總是有點臟兮兮的，反應比較慢，話也很少，還說不太清楚。

“老師你把他管嚴點，這個家伙爹媽都沒了，就我把他帶起的，他笨得很。”他爺爺指著補作業的小男孩對我說。原來，這個孩子竟是個孤兒，我不是班主任也沒注意到這些情況，頓時覺得很是愧疚，難怪他與堂哥之間有如此大的差別。

我冷靜下來，放輕聲音慢慢教他：“你看，2+5，那你就用左手先數兩根手指……好，這道題，0是什么意思呢？”

“沒有。”

“對，0是沒有的意思，那7加上0，是不是等于7什么也沒加？那是多少呢？”

“……7？”

“你個沒出息的！7+0怎么會是0！”他爺爺大聲吼著。我看到小男孩被吼得渾身輕震了下，仍是沒敢抬頭看他爺爺，我頓時便心疼了。

“沒關系啊，我們再數一數，你先數7個手指，對，然后0是什么都沒有對不對，那還用數0嗎？”

他搖搖頭。

“很好，0不用數了，因為沒有對不對，那現在你這是幾個手指啊？”

“……7根！”

“對了！所以7+0就等于……”

“7！”

“很好！”

小男孩臉上出現了小小的雀躍，他開心地寫下了答案。原來讓他快樂竟是如此簡單。在那之后我對他的關注多了很多，也發現他在慢慢地進步，上課也比從前積極了許多。

在之后跟孩子們的相處中我發現，低年級的孩子不比高年級的孩子能夠正常交流，他們還太小，很多事情的感知能力都比較差，特別是山里的孩子，多是留守兒童，父母不在身邊，缺乏交流的對象，但他們同樣敏感脆弱，有豐富直接的感情。基礎知識教學固然重要，但我想，對他們現階段而言，正確的行為規范、良好的學習習慣和一個美好快樂的童年是更為重要的東西。而我能給他們的，除了課堂知識，還應該有嚴格的行為要求和真心的關愛。

現在，我在學校的附屬幼兒園擔任學前班的班主任。班上有一半的孩子都是留守兒童，還有3個是單親家庭，1個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在我讓孩子們畫自己的媽媽時，有孩子問我：“曹老師，我沒有媽媽，我畫奶奶可以嗎？”“曹老師，我也沒有媽媽，我爸爸說我媽媽不要我了，我可不可以不畫？”然而這些孩子們在提出如此錐心的問題時，臉上卻并沒有傷心自憐的神色，只是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我，僅僅是疑惑著自己到底還畫不畫，該畫誰的問題。

因為你們還太小！但幾年后呢？在你們大一些了解世事后，對于自己沒有媽媽這件事，是否會傷心？是否會自卑？是否會覺得不公？可是寶貝們，這個世界并不會讓著你們，這個世界也還是有很多美好值得你們去探索感受。

所以，老師用這一年的時間帶你們玩耍學習，關心你們，教你們說出完整的句子，給你們講各種各樣的故事，教你們和同學愉快玩耍、和睦相處，教你們正確表達自己的情緒，教你們學會感恩，希望陪伴你們渡過了一段快樂的童年時光，銘記你們現在活潑可愛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