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入選研究生支教團的時候，一位同學找到了我，拜托我一定要多多關心她在黃丹學校的“妹妹”。

簡單了解后，我得知同學口中的“妹妹”就是她們班級團支部參加牽手計劃時的資助對象。也就從那時起，同學總時不時和我分享著她與“妹妹”的點點滴滴。潛移默化地，我的腦海中也逐漸勾勒出一個晝讀夜誦、窮且益堅，乖巧的小姑娘形象。

在黃丹學校，我終于見到了那位小姑娘。小姑娘名叫小麗（化名）。不像大多數貧困生可能會困于、苦于家庭環境而無法在學習上修成正果，小麗成績十分優異，除了需要人人皆至的必要時刻，很少能在辦公室見得到她。要說第一次正式的認識小麗，還是因為受我同學的委托，我送了她一本寄過來的《綠山墻的安妮》。看著小麗靈動的眼神中充滿了驚喜。我想，書，一定是她的良師益友吧。

人總是一回生、二回熟。偶爾在校園里遇著小麗，不論間隔有多遠，她總會怯生生地微笑著向我揮揮手，道：“梁老師您好”！每當這時，我總會情不自禁地咧開嘴，并快速調整，嘗試用可能是聽著最溫柔的聲音回一聲“你好”。一問一答，便驅散了心頭的密布陰云。

10月23日，久違的晴天。放學后，前往操場擁抱陽光的我，正巧碰上小麗班的同學們在上航模課。我便在人群中悄悄尋小麗。她卻先一步看到了我，顛著書包一路向我小跑而來。

“梁老師，能不能麻煩您幫一個忙？”

“當然可以。”我爽快地答應了。

“我伙伴的航模飛機掉到那棵樹上了，就在那！因為太高了，所以…”小麗看起來有些局促，小臉漲得紅彤彤的。

“沒問題！你等一下。”

飛機卡在了有三層教學樓高的樹頂，我拿起他們找來的長木棍，踩在樹蔭下的雙杠上，小心翼翼地揮動棍子去拍打枝葉。約莫有五六分鐘，伴隨著一陣歡呼聲，航模飛機安穩落地。我將飛機還給了小麗，她撒歡似地蹦跳著拿著飛機又去試飛了。似乎突然覺得有些不妥，小麗便回過身來躬身向我道謝。我讓她試飛了一下自己的飛機，直到航模課結束，我也沒看到任何一架比它飛得更久。

再一次聽到小麗的消息，已是5天之后。那是一個周日的晚上，我在寢室里悶頭備著課。已經快10點了，我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手機連續震動了好幾次，我瞥了一眼。

“真的可憐……”是我之前那位大學同學發來的。

我心一咯噔，趕忙解鎖手機，看到了幾行字。

“我的“妹妹”的爸爸昨天過世了……”

“說是挖煤被煤埋了……”

“……”

“死亡”。看到這個詞，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愣了好久才緩過神來。失去了父親的小麗，今后的生活該怎么過呢？我不敢去想。

10月30日，出殯的前一天。我主動扛起花圈，跟著小麗的任課老師們，踏上了那條蜿蜒曲折的上學路。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喪禮，一路上還在擔心會不會無意間犯了什么禁忌，但當視線中出現小麗披麻戴孝的模樣時，我深知需要做的，只有沉默與陪伴。

未來和意外，生老和病死，人生百味！

那個周末小麗患了重感冒，原因是不想讓學習落下太多，只能通過挑燈夜戰來。

11月15日，小麗經歷了半期考試，即便學習受到了一些影響，但她還是穩定在年級前十。她精心制作的航模飛機，獲得了學校唯一一個獎項。

看到小麗寫得兩篇周記，都是關于父親的。我斟酌了許久，在她的日記上寫下了贈與她的一段話：“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如果說還有什么比生死更加重要，可能便是所謂傳承吧。所以，我們選擇肩負先人意志，不斷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