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看起來酷酷的男孩
大學畢業后,我懷著一腔熱血,決定去北京殺出一條血路。媽媽送我上路時分外擔心,簡直是默默無語兩眼淚,我知道她擔心什么——她擔心我被餓死。說來丟人,身為一位窈窕淑女,我會玩電腦、會說英語、會寫文章,甚至還會打毛衣,可惟獨不會一件對女孩來說極重要的事——我不會做飯。
到了北京后,住可是頭等大事,每天出去找工作時,我總是特別留意電線桿子上貼的“狗皮膏藥”。總算上天眷顧,終于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張“膏藥”上寫著:“找人合租,兩室沒廳,廚房公用,一人一間,各出400元。”后面是電話、姓名、地址。
一路打聽著,我來到了上面寫的地址,找到門牌號,按下了門鈴。門開了,我一下愣住了,開門的小伙子也是滿臉疑惑。此人系一男性,失約和我差不多年紀,皮膚白凈、氣質儒雅。但他手里拿的偏偏是一把炒菜用的鏟子,腰間還滑稽地系著一個大圍裙。他顯然有點不好意思:“我在做飯,嗯,你是……”我硬著頭皮說:“我是來看房子的。不過,看來不太方便。”他用圍裙擦了擦手:“那我帶你看看吧,你要覺得不合適就算了,好嗎?”我想也是,總不能白跑一趟,看就看吧。看了后我才發現,原來這個房子根本是兩個單元房,各自有獨立的小鐵門,只是共用了一個大門而已。不過我還是有點不放心地看著他,他笑了:“如果你害怕,可以換鎖,而且這里的房東就是警察,有什么危急情況你使勁踹一腳墻,他上來得比救火還快。”
我被他逗笑了。這時,我的肚子開始“咕咕”叫了。要知道,今天我連早飯還沒吃呢,因為不會做飯,只能在外面吃,死貴死貴的,為了節約原本就不多的儲備基金,我只能每天兩餐,還不敢吃帶肉的菜。這一個星期已經把我饞得眼睛發藍了。每次投簡歷的時候我都在惡狠狠地想:“等我找到工作,每天買兩份早餐,吃一份……一會再吃一份。”此時他的房間里一陣一陣地往外飄著讓人無法抗拒的香味,我一面心不在焉地和他討論著房子的事,一面在心里分辨著:“嗯,有帶魚,有雞蛋,哇,這個味道應該是海米紫菜湯,好像還有燒茄子,里面肯定是放了肉末了!”我覺得不能再呆下去了,否則一定會流口水。于是,我微微一笑:“這樣吧,房子的事咱們過一會詳談,我不耽誤你吃飯了,我也先出去吃飯,回來再說。”不出所料,他馬上禮貌地說:“何必那么麻煩,在我這里湊合一口吧,咱們邊吃邊談。”我矜持地說:“這不合適,我們還不熟呢。”他爽朗地笑了:“一回生兩回熟嘛。如果以后你住下了,咱們就是鄰居了呢。”既然如此,我也就“盛情難卻”地進去了。他拿出一雙新碗筷,準備和我邊吃邊談,但結果是一句也沒談,因為我雖然嘴張得不大,但從沒停過。吃完之后,我從包包里拿出到北京后買的潔白的小手帕,擦了擦嘴,滿意地看著上面第一次沾上了油漬,然后抿了口海米紫菜湯,對看著我發呆的家伙微微一笑:“房租是給你還是給房東?”
如果上天再給秋風一次機會的話,他一定會后悔說出“一回生兩回熟”這句話來。他叫秋風,在中關村里做程序員。開始幾天,我為了安全起見,盡量和他保持距離,見了面也總是不冷不熱地打聲招呼。我找的工作是文秘,下班比他晚,每次他都已經快做好飯了,我才拎著既昂貴又沒什么內容的快餐進自己的屋子。他總是客氣地請我一起吃,我當然拒絕,然后把門鎖好,聞著他屋里飄來的香味吃飯。
有一天,看著自己快餐里那份可憐而單調的肉炒蒜薹,聞著他屋里飄過來的木耳炒雞蛋和地三鮮的香味,我終于憤怒了。于是我拿起餐盒沖進廚房,他正在往盤子里盛菜。看見我,他急忙打招呼:“回來了?”我笑容明媚地說:“秋風,今天我買的菜看起來還不錯,給你點嘗嘗看。”從住進來就沒見過我笑臉的他明顯有些受寵若驚,端著菜盤子不知所措。我溫柔地幫他把盤子拿到屋里,然后把自己的炒蒜薹分了一半到他的空盤子里,再然后做轉身欲走狀。他連忙說:“別走了,也嘗嘗我的菜,可能沒你的好吃,但還過得去。”我按捺著心頭得意,矜持地坐下,等他把飯給我盛好。我姿態優雅地用筷子挑起一塊木耳,細嚼慢咽地吃下去。然后淡淡地說:“嗯。也還可以。”從那天開始,我的餐盒里那些自己都不愛吃的萊都搖身一變,變成了等閑之輩吃不到的珍品,至少我是這樣對秋風說的。他每次感激地接受我的饋贈之后,也都順便邀請我和他一起吃飯。結果每次吃完后,桌子上剩得最多的菜肯定是我買回來的。盡管出于禮貌,他每次都拼命地吃我買的菜,但無奈我對自己的菜一口不動,他雖拼盡全力,但畢竟人單力孤。結果,他反而無暇顧及自己做的菜了。
這樣過了一個月,大家都熟了,他終于鼓起勇氣試探著對我說:“你看,每天咱倆都要剩菜,要不,你以后別買了,我多做點就行了。”我一陣心虛,莫非這小子看破我的蹭飯計劃了?看來我必須強硬,于是我大為不悅地說:“看來你是不喜歡我買的菜,那算了,明天開始,咱們各吃各的。”他急得雙手亂搖:“不是不是,你千萬別誤會。我是覺得咱們倆都是小職員,北京的外賣又那么貴,何不能省點就省點呢。我做的雖然不如外面的好吃,但也過得去,何必花那份冤枉錢呢?”我說:“可不能讓我白吃你的,我可不是那種人。”其實他就是讓我白吃,我也不一定就有多么不好意思。他想了想說:“那這樣,你可以入伙,每天買點菜回來,由我掌勺,怎么樣?”我假裝考慮了一會,然后同意了。
結果,這種合作第一天就出事了。在攤主的熱情推薦下,我買回了一條魚。秋風看了看,嘆了口氣:“大小姐,你看,這魚的鰓都發黑了,皮也松了,鱗都發白了。最少也死了兩天了,不過一直在水里泡著而已。”我火冒三丈,拿著魚就要回去理論,秋風拉住我:“算了,這次咱不吃就是了。我看我得教教你買菜了,明天開始。我下班去接你,帶你去買菜。”我抗議:“你去接我會被人誤會的。”他笑著說:“誤會什么,誤會了不更好?”我白了他一眼,忽然發現他拉著我的手還沒放開,我用力一甩,跑進自己的小屋,把門鎖上,心“砰砰”直跳,臉上也直發燒。等到吃晚飯的時候,他來敲我的門,我不開。他急了:“你怎么了?減肥啊,快出來吃飯!”我隔著門沖他喊:“做飯的,你別以為我吃了你幾頓飯就會糊涂到把自己賣了,我可沒答應當你女朋友。”他又好氣又好笑地說:“我也沒說就是你男朋友啊,快開門出來吃飯!”我喊道:“不用了,你把菜給我從窗戶送進來,否則我就不吃了。”他無奈:“好好。小姐,我給你送,你可千萬要吃。”我把窗戶打開,伸手剛要接,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先每樣吃一口,我怕你下藥。”秋風頓時暈倒。
時間過得真是快,現在,我到北京已經一年了。如果你在哪個市場上看見一個梳著馬尾巴的女孩挽著一個一身黑色風衣、表情酷酷的男孩,那你看到的可能就是我和秋風了,不過還有一個特征是:那個看起來酷酷的男孩,右手里非常不酷地提著個滿滿的菜籃子。
時間:2020-09-13 作者:湖北大學生網 來源:湖北大學生網 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