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子默是在2001年11月的某天，當(dāng)時他開著墨綠色的“富康”，遙遙地就喊我的名字。我正納悶一個不認(rèn)識的人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的，身邊的女友介紹說他叫子默，是她新交男友的朋友。
那天，子默載著我們一行四人去希爾頓大酒店，我坐在子默身旁。我有個怪習(xí)慣，只對穿白襪子的男人感興趣，要是一個男人穿其它顏色的襪子即使他長得再帥我也不會看上他。我注意到子默穿的恰巧就是白襪子，加上他喊我名字時給我的那種親切感像是久違的老友，我不由對他好感倍增。
第二天上班時，我一直盯著辦公桌上的電話，期待子默能打電話過來，但是電話鈴始終沒有響起。第三天臨下班時電話鈴終于響了，是子默打過來的，他要過來接我回家，我異常興奮。
送我到家門口，子默沒有要走的意思，我讓他進(jìn)了屋。他像進(jìn)了自家門一樣，又是刷牙又是洗臉洗腳，然后便倒在我床上。我心里有點(diǎn)忐忑不安，洗腳洗了半個小時，洗得水都涼了。我猶豫著還是爬上了床，我嬉皮笑臉地用手比劃著在床中間劃下一道“三八線”，意思很明顯，就是我們各睡各的，互不干涉。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子默的手臂環(huán)了過來，我沒有拒絕……于是我的初戀和初夜都給了這個相識僅僅三天、了解也不夠透徹的男子。
第二天一早，我開始盤問子默的羅曼史。他說：“我曾經(jīng)談過一個女友，在一起同居了一年，她是個有能耐又優(yōu)秀的女子，后來嫌我沒錢跟一個有錢的男人私奔了。”我問：“以后你又找過女友嗎？”“找過，但沒一個合適的，直到遇見了你。”我聽了很幸福地枕著他的胳膊，把臉靠在他胸前甜蜜地笑，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女人。也許是言情小說看多了的緣故，我開玩笑地對子默說：“我們倆就做一對簽約情人吧！期限為一年。”
子默笑了笑說：“我就喜歡你這樣，讓我感覺不到壓力，不像別的女人，發(fā)生了一夜情之后就吵著要男人負(fù)責(zé)。”沒想到他把我的話當(dāng)真了，也沒想到他只把我當(dāng)成了一夜情的發(fā)生對象，其實(shí)哪個女人只想做心愛男人的簽約情人呢？
一個月后，我懷孕了。我對子默說：“我可能懷孕了。”還沒等他開口，我接著說：“反正不管怎樣我是決定做掉它的。”子默聽了在一旁沉默著，猛抽煙，過了一會抬頭說：“你再等兩天吧！”我心里涌起一片感動，莫非他不希望我做掉孩子？但他接下來的話讓我太失望了，他說：“我現(xiàn)在沒錢給你去把孩子做掉。”其實(shí)我一點(diǎn)都不在乎他有沒有錢給我，我只希望他能陪我去醫(yī)院。
他的朋友打來電話讓他過去一趟，他二話沒說就走了。我當(dāng)時真想大哭一場，肚里的火氣直往上冒。然后我一個人揣著100多塊錢跑到一家社區(qū)醫(yī)院打算把孩子做掉。我第一次來醫(yī)院做人流心里很害怕，便給女友撥電話讓她過來，但她有急事不能來。坐在醫(yī)院的長椅上，看著別的女孩都有男友陪伴，想到自己孤家寡人沒人陪的落寞感，眼淚在眼眶里不停打轉(zhuǎn)。
看到我哆嗦的樣子，大夫問我：“你是第一次吧？”我點(diǎn)頭。大夫安慰我：“沒關(guān)系的，打了麻藥就不會疼了。”可是當(dāng)我被推進(jìn)手術(shù)室時，眼淚還是忍不住從眼中滑了出來，流到臉頰上感覺澀澀的。盡管打了麻藥，但我還是感覺到體內(nèi)傳來前所未有的疼痛，揪心的痛，我的叫喊聲布滿了手術(shù)室。我知道，除了身體的痛，我還有心靈的痛，一種特別孤獨(dú)無助的痛。
我臉色蒼白地走出那家醫(yī)院，心像被掏空了一般，口袋里分文不剩。我給子默打電話，但是打不通。我本來想打的到家后再給司機(jī)付錢，但看著熙來攘往、川流不息的人群，我的心里會好受一點(diǎn)，所以我選擇了步行，步行兩個小時回到了家。回到家我感到口渴，把大夫叫我近幾天不要喝涼水的囑咐置于腦后，倒了一大杯涼水就往嘴里灌。我就是存心折磨自己的。當(dāng)天我又給子默打電話：“我已經(jīng)把孩子做掉了，你帶幾盒消炎藥過來。”
晚上子默過來了，一臉憔悴：“這些天生意做得不好，手頭緊，所以沒給你錢去做手術(shù)。”他一來提到的又是錢，我氣憤地說：“我不是要你的錢，我只想你能陪我去醫(yī)院，只想在我孤獨(dú)的時候你能守在我身旁！” 不料子默說：“我寧愿給你錢都不愿陪你去醫(yī)院，我不喜歡那種場合。”我沒理由怨他，誰叫我是個心甘情愿戀著他一切的女人呢？
2002年8月的一天中午，天氣悶熱無比，我到樓下的餐館買菜。老板娘問我：“你是子默店里的學(xué)徒嗎？”我想可能是我經(jīng)常去子默店里幫忙的緣故老板娘便產(chǎn)生了這種誤會，我說：“不是。”“那你是他老婆的親戚嗎？”我呆住了，他老婆？他哪里來的老婆？為了不讓老板娘看出我的難堪，我盡量保持平靜，并強(qiáng)忍住內(nèi)心的悲傷堅持把菜拎到樓上。
我笑瞇瞇地對子默說：“剛才我在樓下跟你老婆大吵了一架。”子默的表情在一瞬間凝固了，并立即把手機(jī)關(guān)了，我能察覺出他的恐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任淚水奪眶而出，心如刀絞。子默在一旁拼命解釋：“我一直想跟你說，但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起。”我不言語，讓淚水吞沒自己。
子默說： “她是在我被初戀女友拋棄時，在我最彷徨無助的時候來到我身邊的。她很體貼，為我撫平失戀的傷痕。后來我們就在一起生活了。她第一次懷孕時把孩子做掉了，她第二次懷孕時我母親求孫心切，而且我父親剛過世。母親受的打擊很大，我不想讓她再傷心，就把孩子留了下來。”聽到這里，我?guī)缀蹩毂罎⒘恕?/p>
他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我居然被蒙在鼓里一點(diǎn)都不清楚！如果說知道他有老婆好比我來到了懸崖，正在猶豫該回頭還是該繼續(xù)義無反顧地往前沖，但知道他還有孩子就好比他在我身后狠命推了一掌，我的心隨著我的身體整個墜入懸崖深處。
先前女友說路過他店門口看到他擁抱著一個女孩，我后來向他對證，他說那是他表妹，我沉浸在愛情的海洋里對他深信不疑。果然，最后一個知道事情真相的人總是離當(dāng)事人最近的人。我像一個還沒進(jìn)入賭場就被宣判出局的賭徒，絕望透頂，我生平最討厭別人騙我，更何況是我最信賴的男人。
我一遍又一遍地問子默：“你為什么要騙我？”“我怕你難過，所以沒有跟你說，況且我還沒和她結(jié)婚。而且當(dāng)時你不是說過只想跟我做簽約情人的嗎？我以為你不在乎的。”我只有苦笑的份，雖然你沒和她結(jié)婚，但都有了孩子有了父親的責(zé)任，離婚姻的殿堂也不遠(yuǎn)了，而我，卻只是你的簽約情人無法向你祈求幸福。我跟子默提出了分手。
我?guī)е活w受傷的心回到父母身邊，我已經(jīng)做好決定：回老家看一下父母，然后回來自殺，讓自己一了百了，也想讓他內(nèi)疚一生。在飯桌上，想到以后就要和父母陰陽兩相隔了，忍不住淚水漣漣。父母關(guān)切地問我怎么了，我一個勁地?fù)u頭并說沒什么。回到城里，父母關(guān)切的目光不斷在我的眼前搖晃，他們是那么愛我，那么寵我，而我卻要決絕地選擇離開他們，這是不是大不孝？為了父母，我打消了自殺的念頭。
平常無聊時我只需捧著言情小說就能好幾天足不出戶也過得有滋有味，但自從我跟子默分手后就變得在家里一天也呆不住，家里到處都有他的影子，他的氣息。我選擇用疲憊來遺忘，每天我都會把自己搞得很累，晚上回到家，什么都來不及想，瞌睡蟲已經(jīng)上身，然后倒頭便睡。渾渾噩噩地過了一段時間，我又去了趟南京，可是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地點(diǎn)雖然變更，心卻始終停在原點(diǎn)，我仍然無法逼迫自己完全忘記子默。相反，因?yàn)榫嚯x我更加思念子默。
回到家里，翻開日歷，恍然發(fā)覺已經(jīng)跟子默分開一個月了，但思念始終沒有停止過。怪只怪我毅力不夠堅定，我還是給子默打了電話：“是我，我剛從南京回來。” “那我去找你。”不一會，他就來了，一進(jìn)門就迫不及待地抱著我：“這些日子我好想你哦！”接著說：“原諒我了嗎？我不是有意騙你的，起初我是把你當(dāng)作一夜情的發(fā)生對象，但后來不是了，我是真的愛上你了。我很在乎你的！”只要聽到他說他在乎我我就心滿意足了。我原諒了他。
我和子默繼續(xù)交往，日子過得波瀾不驚，平淡如水。2002年11月，我生了一場病，病愈出院那天想起不久就是我的生日，便給子默打電話：“過些日子就是我的生日，我想搞一個PARTY，你幫我策劃吧！”他很為難地說：“我很忙，可能不能給你過生日了。另外，你這些日子別給我電話，我快忙得焦頭爛額了！”我很掃興，一連幾天都悶在家里看小說度日。
我過生日那天天空飄著雪，但一整天都沒有人為我祝福。晚上好友提著生日蛋糕來訪，她問：“子默呢？”我開玩笑地說：“他忙著結(jié)婚呢！沒時間理我！”好友錯愕：“你都知道了？剛剛我遇到他朋友，手里拿著他的結(jié)婚請貼……”我沒想到一語成讖，女人的第六感真的那么靈驗(yàn)。掐指一算，從與子默相戀到他和別人結(jié)婚，恰好整整一年，非常富有戲劇性，我果然只是他簽約一年的情人。雖然早已料到我不會成為他新娘的結(jié)局，但我還是忍不住放聲大哭。
第二天，子默給我打電話：“我在你樓下。”我說：“那你上來吧！”他上來了，身上穿著新郎禮服，我笑著問他：“結(jié)婚很忙吧？”我知道自己笑得很牽強(qiáng)。他點(diǎn)頭。“為什么很多重要的事我都是從別人嘴里得知，你卻不告訴我？！”我說著狠命地甩了他一個巴掌。他沒有動彈。然后我沖出門外，他跟著出來。
不知跑了多久，一直跑到火車站，他也一直跟到火車站。“你不要跟著我好不好？我想一個人清凈一下。”他默不作聲地走了。我前面說過，怪只怪我定力不夠，他走后，我對他的思念又如潮水襲來，我再次主動給他電話，再次和他言和，再次心甘情愿做他的情人。
好友勸我：“男人和牙刷一樣，和別人共用一個并不好。”我也知道不好，但我就是不能離開子默。好友為我感到不值：“你想搞婚外戀好歹找個富翁還能圖點(diǎn)利呢！你在子默身上究竟能得到什么？”我也這樣問自己，我在子默身上究竟得到了什么？事實(shí)證明，從他身上，除了傷痕累累，我什么也沒得到。但這能說明什么呢？我自作自受罷了。
如果說當(dāng)時我和子默在一起是因?yàn)楸舜思拍舜撕洌枰獡肀г谝黄鹣嗷ト∨敲船F(xiàn)在我們之間就只剩下深愛了。因?yàn)樯類鬯也辉诤跛乃腥秉c(diǎn)，不在乎他已經(jīng)娶了老婆生了孩子，不在乎什么道德與理智，只在乎他愛不愛我。用那英的歌名來說，就是我——愿賭服輸。
